〈陌路的拂曉〉黎珞希個人

「這話什麼意思？！」

「身為強大的水之魔導士，茱比亞·洛克莎能和當年的娥丁女神一樣，擊敗復活的沙龍，海洛伊絲需要她的力量。」隨後，他歉然地低下頭。「但我沒想到可妮莉亞會用這種方式脅迫她，抱歉。」

「茱比亞不可能因為那個公主的隻字片語就被煽動脅迫。」納茲抱著胸，難得萬分認真地質疑道。「雖然不想承認，但格雷這傢伙也是很強的，他不會那麼容易死掉，茱比亞怎麼可能為此離開他，再怎麼樣也是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保護他吧？」

「納茲說的沒錯，我們認識的茱比亞，不會因為這一點小事情就動搖。」

「因為……可妮莉亞表明若是茱比亞拒絕，協議破裂，她會親自抓捕格雷·弗爾帕斯塔獻給多洛莉絲殿下，平息她的憤怒。」話還沒說完，對方的臉色隨即大變，哈威無可奈何地接續下文。「你與十幾年前來到海洛伊絲，和多洛莉絲殿下相識、相戀，最後卻反目成仇的那個異國男人有些神似，如果殿下第一眼看到你，恐怕會直接讓你死在她的劍下——這是她的瘋狂，茱比亞·洛克莎就是明白這點，才為了保全你，跟可妮莉亞達成協議。」

「格雷長得像那個大公主殿下的仇人嗎……？」哈比揪著露西的手，擔憂地吶吶著。

「是的，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真的非常像，雖然看久了就能分辨出兩人的不同，但刀劍無眼，瘋狂的多洛莉絲殿下不會等到看清楚了才動手。」

緊緊抿著唇，格雷猛地起身往房外走去，卻被艾爾莎一聲喝住。「格雷，不許輕舉妄動，坐下。」

「冰塊男。」戈吉爾冷冷地瞄了他一眼。「如果你無法冷靜下來的話，是沒辦法幫到那個雨女的。」

「我知道。」他承認自己是有點衝動了，可是聽到這些話，他真的恨不得揍飛所有脅迫茱比亞、讓她哭泣的人！格雷坐回原位，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，努力平復情緒。

「我們在別人家的地盤上，確實很容易被抓住弱點，如果真像哈威所說的，一旦格雷被多洛莉絲抓到，恐怕便是當場格殺，集眾人之力也救不了他。」艾爾莎揉揉發脹的太陽穴，望向夥伴們。「但我們也不能讓茱比亞一個人承擔這些事，必須從長計議，只是她身邊還有那名異國男子守著，實在很難找到機會與她長談。」

「異國男子？是指雷莫德·薩赫拉吧？」哈威稍稍偏頭思考了下。「你們不用太擔心，雖然他是多洛莉絲殿下的心腹，個性又有些惡劣，可是他其實是個好人。」

「……好人個屁。」在宅邸裡以及監獄外對峙的場景仍歷歷在目，格雷嗤了聲，被緋髮女人狠狠一瞪。

「艾爾莎，既然茱比亞只是因為擔心格雷被抓到，那我們把格雷藏起來，或是格雷直接離開海洛伊絲，那麼茱比亞就能毫無後顧之憂地回來了吧？」露西想得很單純，一切都是因為他們被引來了這個國家，站在別人家裡當然無法放開手腳大鬧，如果格雷離開，威脅茱比亞的因素消失，那麼她就可以回來妖精尾巴，也不用冒著生命危險繼續當什麼神女替萬惡的喚龍魔法蓄力了吧？

聞言，哈威愣了愣，略顯赧然地搔搔頰邊。「這樣也是沒錯，但以我的立場而言，我還是希望各位可以協助我們，這也是我來這裡見你們的主要原因，畢竟沙龍一旦現世，所造成的危害會涉及整片大陸。」

艾爾莎頷首表示了解，轉頭望向米拉。「會長那裡的意思是？」

「會長說盡可能別讓沙龍復活，但海洛伊絲的計畫已經暗中進行許久，怕是沒那麼容易阻止，若沙龍仍是照常甦醒，就可能需要我們全力協助，因為海洛伊絲的魔導士不多，大多為武士，而菲歐雷其他公會的人距離太遙遠，也許來不及趕到。」

「我們這裡……」艾爾莎一一點名在場眾人。「有四位滅龍魔導士、兩位滅惡魔導士、一位前聖十大魔導士，還有S級魔導士的我和米拉，再加上露西、梅爾蒂、梅斯特……若說戰力的話，應當可以放手一搏。」

「那麼，得先好好商量對策，才能決定下一步該怎麼走。」

跟隨著紫髮少女的腳步踏進禮堂，茱比亞就感受到滿滿水漾般的神聖氣息，令人身心舒暢，多日來的緊繃心情，竟不可思議地在此得到緩解。她深深呼吸了幾口，而後不解地望著少女。「今天不是還有女神祭典的行程嗎？妳帶茱比亞來這裡做什麼？」

「接下來的行程會由雷莫德協助進行，不然妳的魔力比往年的神女來得強大，會加速喚龍魔法陣的運行。」可妮莉亞帶她走到禮堂中央的水柱旁，沐浴在溫暖的水氣中，她露出近來難得的微笑。「這裡是『眼淚的源頭』，我想也差不多該把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告訴妳了。」

「妳是指……茱比亞要擊敗沙之惡龍的任務？」

「對，我之前跟妳說過，喚龍魔法設置多年，已經累積了很多能量，事到如今也無法在姐姐的眼皮下對魔法陣動手腳，只能和沙龍‧阿斯達斯塔硬碰硬了。」可妮莉亞收回了落在「娥丁的眼淚」的目光，看向她。「據我所知，姐姐從阿斯達斯塔的殘骸中取出魔水晶，剖成一半後，鑲入雷莫德的體內，使之成為『沙之滅龍魔導士』，並用生體連接魔法聯繫兩者，以冀屆時能更加有效地控制沙龍，但我想取出一半魔水晶的這個動作，也應該同時削弱了沙龍本體的能力。」

揪緊了裙襬，茱比亞搖頭一嘆。「就算如此，茱比亞也不認為自己能對抗得了沙龍，你們不該把籌碼都壓在茱比亞身上。」

「不，妳能的。」可妮莉亞篤定地注視著那張蒼白的清麗臉龐，指向前方緩緩流動的水柱，語氣相當堅定。「用『水之女神』的力量。」

「茱比亞只是一個普通的魔導士……」

「妳是水之魔導士。」糾正她的字詞，可妮莉亞續道。「雖然我不曉得該如何使用『娥丁的眼淚』，但我相信妳絕對可以駕馭這股力量。」

「力量……？」茱比亞抿了抿唇，怔愣地凝望水柱，心裡莫名澎湃的心緒，令她不由自主地伸出纖白的手，撫向前方。

可妮莉亞卻在她即將碰觸之前，握住了她的手，滿臉不忍。「茱比亞，先前我一直避重就輕，甚至用格雷·弗爾帕斯塔脅迫妳協助海洛伊絲，真的很抱歉，因為時間實在太緊迫了。但我現在必須明白地告訴妳一件事。」

「茱比亞在聽。」

「妳應該還記得水之女神的故事……不，是結局，沙漠之龍極其兇惡，連神祉也用盡了力氣，最後……力竭而亡。」

話語輕輕地落下，一瞬間靜謐萬分，整個禮堂彷彿只剩下水流的聲響，直到茱比亞動了動唇，嘴邊漾開極為苦澀的笑意。「茱比亞曾有過心理準備，這不是一場能輕易大勝的戰役，但是……」她深吸了一口氣，原想忍住悲傷，然而仍是潸然而下。「但是茱比亞沒想到妳真的、真的那麼殘忍啊……妳不也有心愛的人嗎？茱比亞……茱比亞也想再見到他，想和他……」

在可妮莉亞表明之前，茱比亞曾僥倖過。她想著無論何時何地，無論情況多麼險峻，她——和妖精尾巴的夥伴，不也都撐過來了嗎？他們一起走過那麼長遠的路啊。

她想著，等到事情結束後，要和格雷大人道歉，要和格雷大人說很多很多話，要繼續死皮賴臉地跟著他去好多地方。如同從前。

可是現在卻告訴她，不可能了，沒有機會了——只要選擇拯救大家的未來，她自己的未來注定消逝無影。

只要她選擇了這樣的命運，命運會將她奪去。多麼殘忍。

「對不起……」可妮莉亞想為她拭去面頰的淚水，但被躲開了，僅能窘迫地收回手。「如果可以，我也想代替任何人犧牲，我想拯救哈威……想拯救這個有我、有他、有大家存在著的世界，可是我沒有力量，只能拜託妳……救救我們，救救這個世界吧。」

茱比亞在那金色的眼眸中發現了同樣的悲痛，以及深深的懇求。「妳說的沒錯。」她無法反駁，所以才更加痛苦，如今竟連一條生路也尋覓不著。

「最後的決定，我不希望是由我逼迫妳接受，妳可以再為自己思考一下，雖然時間已經不多了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