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陌路的拂曉〉黎珞希個人

來自西西里的旅人（四）

九十八學年度海工文藝獎小說項第二名。

日落西山，正是向晚時刻。

開門的時候，對門的住戶也剛好要出門，是一個陌生的美麗女人。

「啊，很高興見到你，我剛搬來，還請多多指教。」

幹嘛笑得那麼僵呢……。程諾將所有的困惑不解全壓回心裡，淡淡地回應。「妳好。」

然後等新住戶一臉乾笑地下樓，他拿出口袋裡的手機，撥通一個號碼。「Ｑ。」

『Ｎ，我家對面搬來一個好恐怖的男人啊，長得又高又壯，一直咧著嘴笑好恐怖。』

聞言，程諾勾起一抹摻了苦澀的冷笑。「真巧，我家對面也搬來一個新住戶。」

走到街上，除了來來去去的行人之外，已經看不到奇怪的陌生人了。

但，仍是有一道從暗處而來，窺伺的目光。

『聽你的聲音，好像在外面。』

「我想去超市買泡麵，不然會斷炊的。」

『又吃泡麵，搞什麼，不會叫外賣啊。』

「半夜想吃宵夜可以叫外送嗎？」握著手機的手忽然蹙緊。「凡事還是相信自己比較好。」

『哼，祝你成為現代第一個木乃伊。』

「現在好像還沒有人因為泡麵成為木乃伊的。」

『笨！那是因為沒人試過從小到大吃泡麵！』

「先不說了，我要專心選泡麵。」

程諾推著一個手推車，先是選了一大堆不同口味的泡麵，再來是一些日用品、餅乾，以及水果。

他愜意地推著車哼著不知名的小調，在熟食區，遇上了徐尉。

「午安。」

「你又吃這些東西？」

程諾發現他的推車裡都是些生鮮蔬果，看來是個會做菜的新好男人，再回頭看看自己的……一車垃圾食物。

忍不住臉紅了。「我不會做菜。」

「那也不能只吃泡麵。」徐尉很是無可奈何，他認定了泡麵不營養，還是自己煮比較安全。「不如，我煮給你吃？」

「呃？」

「不方便？」

「也不是……可是太麻煩你了。」

「反正，我也是要煮給自己吃。」

「那是……」

「我們先把泡麵放回去。」徐尉打斷了他的話，不許他再推辭。「然後你再告訴我，你喜歡吃什麼。」

頗為霸道，卻仍舊淡淡的溫柔。

這就是徐尉。

程諾笑了，笑得開朗燦爛。「我不挑食，可是我想吃……」

其實，兩人肩並著肩推著手推車逛超市、挑食材，有種家人般的溫馨。

又或許，只是錯覺罷。

「徐尉，你的手藝真的很好。」吃了滿足的一餐後，程諾笑得連眼睛都彎了，由衷地給予讚美。

「無論如何，都比泡麵健康。」

「咦？你在看什麼？」

「一些軍火資料。」徐尉放下資料，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。「最近局裡正在追一批新型武器，好像就是從黑手黨手裡流入黑市的。」

程諾聽不懂他在說什麼，湊過去瞧著Ａ４紙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及武器結構圖，看了就頭暈。「黑手黨嗎？」

「嗯，有一個黑手黨組織，企圖將一些新銳武器賣到各個國家，挑起社會的不安。」

「是嗎……」看著那疊厚厚的資料，程諾若有所思。

「別說這些了。」徐尉拿出一瓶淡酒，桌上剛好兩個杯子。

程諾微微笑著。「什麼酒？」

「水果酒，你喜歡喝的。」

甜甜香香的水果味，程諾捧著杯子就覺得溫暖。「但我還是不能喝太多，會醉。」頭昏腦脹很難受的。

「你在家裡，不要緊的。」

程諾的確很喜灣喝這種香氣宜人、酒精濃度不高的淡酒，以前礙於酒量不好不能超過極限，現在在家裡，就不需要顧忌太多了。

「其實，真的很久沒有人在那間廚房，好好為我準備一頓晚飯了。」

徐尉略微一怔，不解地望向他。「你的父母呢？」

「他們在義大利啊。」程諾一口氣將杯中物喝完，雙眼浮上水氣，低頭揪著沙發上柔軟的坐墊。「我很少回去看他們，就算是旅行，也只是經過。」

「下一次，你可以回去看看他們。」

「嗯，我好想爸媽……」

注視著他垂下頭囁嚅的模樣，很像被人丟棄落水的小狗，令人想擁入懷中好好安慰。

而徐尉，也確實做到了。

「徐尉，好溫暖的……」在他懷裡蹭了蹭，之後，就再也沒有說話了。

徐尉疑惑地垂眉一瞧，才發現程諾已經埋在他的胸口，沉沉睡去。

白皙的皮膚沾染酒氣，雙頰因此泛起了薄暈，嘴角也甜甜彎著，嬰兒般的睡容。

那麼毫無防備地踏入夢鄉。

怕他會著涼，徐尉把人抱回臥室，讓他陷在柔軟的被褥中。

修長的手指，撫過粉嫩的臉蛋。

「程諾……那麼相信我，真的好嗎？」

如鬼魅般的低語，除了街上路燈映入屋內的微光外，沒有人聽到。

待續。